罂粟花 十一 灵摆/吏青
11、
“笑个屁。”窗帘拉开一半，赵吏穿着一个大裤衩半躺在床上抽烟，看着夏冬青傻笑。这天明明是休假日却要回家打扫的某人看到那笑容也实在是憋气的很，一拖鞋飞过去。
“笑你好看呗。”躲过拖鞋，笑的更开，脸上的褶子都挤了出来。调整了姿势，用吐烟掩盖过低声轻叹。看着夏冬青，每日每日的都提心吊胆，有时忘了想还好，可一旦开始想了，就越发的心凉。
夏冬青是普通人，上一世更是普通人，生生世世的普通人自然要经过轮回，每世要接受审判要喝下孟婆汤，会忘记赵吏，更会不知道投胎到哪家哪户。即便赵吏可以永生永世纠缠他，那他每过几十年便都要经过一次痛苦的轮回。他痴迷于这个人，这个灵魂，他愿意为他付出他能给予的一切，只求他能在自己身边常伴。
“青儿。”
“嗯？”
“你知道摆渡人是没有灵魂的么？”他坐了起来，蹭到床边儿又趴下，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在静静欣赏夏冬青。自己是真喜欢啊，怎么能喜欢到这个程度，光是看着，想着，脸上的笑都憋不回心里去。
“知道啊，你们倒是没灵魂，吃喝拉撒什么都没落下。衣服我洗，饭我做，地我扫，鬼差大人，您倒是下下地，帮个忙啊！”夏冬青累的直不起腰，杵着拖把扶着腰：“这房子可是咱俩住的，怎么说你也得帮我干一半儿。”
“帮你干一半是不太可能了，把你干一半倒是乐意效劳。”坏笑着冲下地，直接就把夏冬青扛起来了。架在肩上蹂躏，嘴都咧到天边儿了。
活儿没干完，卧室又被弄的一团糟，夏冬青到事后都是懵的，揉揉脑袋，又皱起眉来：“你大爷的……我可就这一天假，今天不打扫干净咱俩整个月都得住猪窝。”
“那就换个地方住呗，你吏哥哥我这么有钱……”揽过夏冬青的肩膀，把嘴唇抵在他的肩头：“挑你喜欢的，我们再弄一套房子。”
“弄你大爷！”掀开被子去洗澡，赵吏又一根事后烟，盯着他出去一直到看不着。
赵吏跟夏冬青有时候是一样的，可本质，却怎么都没法一样。他是个天真浪漫的善良小子，而赵吏，什么都经历过，说放下也是放下，说防范却也是防范。夏冬青善良的有时都让人厌恶，他不记得自己受的伤，宽恕所有人。赵吏是每次都想打自己一嘴巴，你说你帮他干嘛呢，不让他吃亏他怎么可能长教训？可到了紧要关头，他却还是控制不了想去帮忙，只要夏冬青喊声‘赵吏’他就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下午干嘛去？”洗完澡的夏冬青裹着浴巾把自己摔在赵吏腿上，抬眼看了看他。
“干嘛去？你准备出门啊？”挑起他的下巴皱了皱眉：“444号便利店我出手了，冥王你见过吧？”
“茶茶？”
“天啊！你别那么叫她的名字！你是不知道她的厉害才敢这么叫……唉，总之，便利店不再是交界口了，你下午要没什么事儿就跟我去看看，有什么你想要拿的，都拿走。”赵吏这阵子不是白担心的，夏冬青读书确实是风平浪静的，自己的管区也没出现什么大动静，只是冥王莫名把交界口换了地方，这让自己没法不多想。
“怎么说搬就搬啊，昨儿个你还没跟我说这事儿呢。”夏冬青起身，赶紧把衣服套上：“再让我吃一次免费关东煮，还有泡面！泡面搬两箱走！”
“嘶……饿鬼投胎是吧，跟你说了你吏哥哥有钱，你怎么还……”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样儿，也就没多言语，把烟头按死在床头柜上，跟着起身换衣服。
急匆匆换了衣服开着车到了地方，却发现连便利店的门脸都没了，就好像根本没有过这个地方一样。夏冬青有些迷茫，戳了戳赵吏：“你是不是开错地方了？”
“就是这儿，你记错我都不能记错，我收鬼的交界口一直在这儿。”赵吏插着手，把夏冬青拽上车：“别看了，肯定是冥王干的，她想收个地儿，动动手指头的功夫。”
夏冬青一开始还瞪着眼睛发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关东煮呢，泡面呢！”
“没了。”
“钱柜子还锁着钱呢！”
“那都是毛毛雨。”赵吏摇头叹气：“你想吃，我带你去别家便利店吃。”
“我对这个店有感情了……”撅着嘴，趴在车窗上看。他总觉得赵吏就是便利店老板，摆渡人是他晚上偶尔的兼职，自己跟他在一起有个正经营生，怎么都有生活情趣。这店说没就没，无非是更把自己投进现实了，赵吏不是人，他没有灵魂，他的便利店，根本从头到尾都可有可无。
“不要对任何不可控的事物产生感情，没了的时候你会很痛苦。”赵吏这么告诉夏冬青，却也是在提醒自己。冥王肯定是察觉了什么，虽说交界口移动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毕竟这个交界口已经存在上千年了，她万千摆渡人不管，偏偏动自己的这个，总觉得，跟夏冬青有关系。
“赵吏，你们摆渡人是不被允许有感情的么？为什么你好多时候都那么冷淡。”他回头看他，自己也有几分警觉，赵吏的异常怎么都是在自己出现后才开始的，夏冬青怎么可能不往自己身上想。
“允许，我们拥有感情，而且我们的感情更长久坚实，因为我们的记忆是永恒的。只是，我们承担不起跟人类相爱的责任，一个不会老不会死的驱壳，没办法承载与自己不同生命体给予的感情。如果可以，我宁可我是人类。”赵吏踩上油门，带他离开。
夏冬青看着窗外渐远的便利店原址，心里酸溜溜的，自个儿是真喜欢赵吏，要不是喜欢，也不可能纠缠了这么多年。可怎么就偏偏是他，怎么就偏偏是摆渡人呢？这几天他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纹严重了好多，二十几岁的年龄就已经开始衰老，那十年后二十年后呢？赵吏没有生老病死，但自己会有，自己的心境会发生变化，会自觉是他的累赘。而赵吏看遍了驱壳的生生死死，不会在意自己容貌的变化，越是这样，自己给予他的，就越是世俗所见的负担。
“想什么呢？”
“没，想吃泡面了。”
“好，带你去买。”赵吏笑着，却也留意到那傻瓜伤感到了哽咽。都已经开始警觉到生活不可能平静的迎接他们了，便干脆不想，走一步算一步，过一天算一天。这情是苦果也吞了，是毒药也咽了，上了瘾着了魔，到底也还是自己惹上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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