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馆轶事 14 【楼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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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总是那么冷静，每时每刻都那么冷静，尤其是在这节骨眼儿上。阿诚毕竟不是他，总是会着急的。明台的性子，他清楚几分，再大的酷刑他都能忍耐的住。他怕的只是汪曼春，那女人的心性谁都摸不透，她恨透明家人，若是明台在她手上，别说他是，即便他跟军统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她也会把他折磨的不成人形，再用尽手段让他招供。阿诚清楚，明楼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干什么！”见阿诚皱着眉咬着指甲在书房转来转去，眼看他要出门，明楼喝住了他。
“我得想办法见小少爷一面。”阿诚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轻轻抬头看着明楼，眼睛里反而有些委屈。
“你第一天认识汪曼春么？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现在你找谁也不可能见到明台，只要让汪曼春听到你的名字，就是在激怒她！唉……”他叹了口气，把阿诚的大衣取下来披到他身上：“再说，你出去就出去，怎么连大衣都不穿。”
阿诚听了话，套上大衣：“也不知道他在那有没有的穿，有没有的吃……”阿诚知道一些审讯手段。大冬天给犯人穿薄薄的一层衬衣，一桶开水泼过去，一开始是把皮肤烫得通红，可过一会儿，衣服吸了水迎着风，犯人就会有刺骨般的寒冷感。每一寸皮肤都是冷的，眼看着衣服上的水要结冰，就再泼一桶开水，反复几次，即便日后活着出狱，也得落下一辈子的病根。泼水不过是皮肉的折磨，鞭刑烙火更是家常便饭，最近出了新的审讯方式，说是会给犯人注射感官加强的药物，让他受千万倍的折磨。阿诚不舍得想，是因为，汪曼春做的只会更可怕。
“现在虽然不能轻举妄动，但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利用。”明楼没再说下去，阿诚便心中有了数。点点头，转身离开。
梁仲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纸袋子，又看了看一脸邪笑的阿诚，半晌才问了一句：“明长官，知道你托我办的这事儿？”
“他不知道，我哪儿敢做这么大的决定啊。我是谁？我只是个下人。”他故意露出那种跟明楼不合的嘴脸：“他让我这么办，我倒反而想跟他对着干了。”
“哎哟哟，阿诚兄弟，你可别为难我。”梁仲春盯着那袋钱，他是真想拿，可他真的拿得么？梁仲春自有小算盘，可他算来算去也总是抵不过阿诚的两片薄唇。梁仲春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有些脑子的，要说他没提防，是不可能的。可毕竟对方是阿诚，他使使性子，皱皱眉，自己就挪不动脚，眨不动眼了。
“为难你？是兄弟为难你了，还是你不肯办事儿了？”阿诚从兜儿里掏出Zippo把玩，啧了一声，让梁仲春一阵心惊肉跳。
“我哪儿敢呢！阿诚兄弟的话就是明长官的话，我有几个胆子不办事儿。嘶……我倒是想帮忙，可是，这个，你也知道，汪曼春上头还有人罩着，没有点儿真东西，就算是明长官的命令，我也不敢动弹啊。”梁仲春盯着钱袋，又抬眼盯着阿诚。他这辈子就是为了这点儿钱奔波，这就摆在眼前，拿不走可叫自己怎么办。心里痒痒的厉害，这会儿估计阿诚支个招他就能拍板定下。
“你难道不是在做好事，我家小少爷在汪曼春手上估计也是生不如死，你何不成全了他。”阿诚看着指甲，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这话倒说的不差，明台在里面啊，听说已经没个人形了。全靠点儿意志力活着，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每说一个字，阿诚的心就揪一下，可他到底还是得学明楼那套，故作轻松。
“那不是正好。”阿诚起身，拍了拍大衣：“话和钱都撂这儿了，说清楚点儿，不是兄弟为难你。是明家兄弟自己内讧，跟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你对明家就这么狠？明长官要杀亲弟弟你也帮着跑腿儿？退一步，他也是明家养大的，你也是明家养大的，该是感情好的跟亲兄弟没差才是啊。”
“呵，兄弟？我在明家，只是一个下人。今时今日的地位，哪里是明家给我的，今时今日的财产，又哪里是明家给我的！”阿诚吼完背过身，突然觉得自己的戏有点过了，可偷偷瞄了瞄身后的梁仲春，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想着戏过倒也有戏过的好处：“我改天再来，到时候，希望哥哥能想清楚。”
“诶，阿诚兄弟！诶！”他到底也是没想叫住，这纸袋子，多瞄了两眼，就收下了。
梁仲春没坏到骨子里，无非是喜欢钱喜欢到不择手段。他跟大部分人比都好对付，阿诚倒也没想过梁处长能对自己有什么花花肠子就下意识的低估他的智商，可他哪里傻了，到底还是着了阿诚的道儿罢了，梁仲春于阿诚是一句‘可利用’能囊括的，可阿诚于梁仲春，岂是他嘴上说的‘财神爷’‘好兄弟’能概括的全的？
这边儿，阿诚忙前忙后的疏通关系，那边儿，明镜就从苏州赶回来了。也不知是谁给她透了风儿，直接跑到了政府大楼，大吵大闹的要弟弟。
说是不知道，其实心里也清楚。家里面多的那双眼睛，多的那张嘴，无非也就是她能跟明镜说了。前头的没看到，下了楼，只看见明镜哭着攥着一个沾着血的手帕，颤颤巍巍的给汪曼春擦鞋。
阿诚咬牙爆出了青筋，扭头去看明楼，说实话，这会儿自己的确不敢轻举妄动，可如果明楼动了一丝怒气，说了一句去吧，他就能不顾后果，毙了汪曼春。可他没有，明楼连眼皮都没有完全睁开，冷冷的看着那一幕，看着汪曼春耻高气扬的任由明家大小姐跪在地上用她那贵的离谱的大衣给她擦鞋。
“先生……”阿诚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可明楼一皱眉，他也就没再说下去。他看不下去，也没办法出手，更没办法转身离开。看热闹的人中，反应大的反而是梁仲春，两颗豆子眼转来转去的，他向来讨厌汪曼春，自然是觉得她现在可恶至极，可长官们没发话，他也说不出什么来。砸吧砸吧嘴，皱着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心疼了？难过了？我不过是拔了明台十根手指甲，他其他部位可还老老实实的呆在原位呢。”汪曼春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明镜：“你这种女人，根本都不配叫做女人。自己不结婚，还拦着亲弟弟。明楼都是听你的话，拖到现在，才！”后面那句，停了半晌，没说出来。她到底还是把明楼移情阿诚的事怪在明镜身上，她相信当初若是没人拦着，他们终究还是会在一起。
“都是我的错，汪处长，汪小姐！放过明台吧，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啊！”明镜握着包着带血手指甲手帕，每个字都带着眼泪说出来。她一世的自尊都在这一跪舍弃了。阿诚在后面已经眼泪含眼圈，他佩服明楼此时此刻仍然半睁半闭着眼睛，可下一秒就有些怪他，怪他狠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明楼，你出来！你看看这个女人！她要杀你弟弟啊！明楼，你在家怎么跟我说来着……”她失了理智冲着毫无表情的明楼吼道。
而这会儿，他才肯咬着牙，发了火，大步冲上前，可对付的不是汪曼春，而是自己的亲姐姐。甩了一巴掌，吼着：“你知道他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么，我才是你亲弟弟！你要我怎么做，你教我！你要你亲弟弟去死么！”
明镜蒙了，彻底蒙了，她摔倒在地，完全失了气场。她现在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刚刚被一手带大的弟弟甩了一巴掌的可怜女人。
“阿诚，带大姐回家，让她好好冷静一下。”没等别人开口，他先发了话。阿诚认准时间，赶紧拉明镜离开。
汪曼春像是又要开口责怪他些什么，可下一秒却怪不下去了。明楼低着头，耸着肩，眼神像淋雨的幼犬，他叹了口气：“曼春，我该怎么办？”
他这一开口，一抿嘴，汪曼春就失了心智，忘了设计。她本满心疑惑，本想把明家所有人踩在脚下，可面对这个人，这幅面孔，她怎么舍得……
“我家里乱成这样，事业也败了，没钱没权，阿诚也开始提防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下雨是老天赐给明楼的礼物，他可怜的紧，嘴唇发白，在雨中瑟瑟发抖。
汪曼春抱住他，出于本能的抱住他：“师哥，还有我，你还有我啊。我们是这世上唯一爱着彼此的人，有我就有家，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汪曼春必然是可恶可憎的恶魔，可这一刻她依然是可怜的，因为她满心满意奉献全部的那个人，心中正盘算着如何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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